巴渝育桃李,美誉冠中华
——吴冠中其人其画

 
Comment(s)打印 E-mail 中国网 2019-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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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承南 王峰

他是一位风格独特的、以“彩墨画”独树一帜的画家;他是“市场明星”,画作在海内外拍卖市场上屡创天价;他更是一位“热点人物”,总是直言不讳,每每引发激烈争议。他就是从江南水乡走出,曾在重庆大学执教、声名远播的艺坛泰斗吴冠中教授。

江南少年

1919年,画坛巨擘吴冠中出生于江苏宜兴闸口乡北渠村,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人们主要依靠种稻、养蚕、捕鱼为生。吴家的家境并不算好,吴冠中在自述里说:“我家有十来亩水田,比之富户是穷户,但比之更穷之户又可勉强接近当时当地的小康之家,只因成群的孩子日渐长大,生活愈来愈困难。”

江南是美的。吴冠中生于斯、长于斯,成为画家后,终其一生都在描绘故乡江南,用源源不断的激情和半个多世纪的光阴,创作了数以百计的佳作精品,营造了一个画布上的具有浓浓诗意的杏花春雨江南。

吴冠中的父亲是乡村小学校的教师,也是下田劳动的农民。他的母亲是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吴冠中曾这样回忆双亲:

“母亲颇有审美天赋,她敏感,重感情,但性子急,与只求实实在在的父亲真有点水火不容。母亲年轻轻就闹失眠,而父亲的头一碰到枕头便能入睡……”吴冠中从中年以后就患失眠,愈老愈严重,为此他很同情自己的母亲,晚年还作过一幅油画《苦瓜家园》,喻其饱受失眠之苦的困绕。

吴冠中6岁时,父亲在吴氏宗祠支持和委托下创办了私立吴氏小学,并由吴氏宗祠的会计转任吴氏小学的校长,吴冠中成为这所小学的第一届学生。这所学校连同吴冠中的父亲共有3个教员,两个年级合用一个教室上课。4年毕业后,吴冠中考入和桥镇上的鹅山小学高小,住到离家十里的学校当寄宿生,小小年纪一切开始自理,这里是他“个人奋斗”的起点。

一个学期下来,吴冠中夺取了全班第一名,令父母欢喜异常。高小毕业,吴冠中考上了省立无锡师范初中部,家里尽一切努力,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凭借优异的成绩,吴冠中几乎每学期都获得江苏省教育厅的贫寒学生奖学金,大大减轻了家里的负担。读完初中,吴冠中考上浙江大学代办省立工业职业学校的电机科,一心想工业救国。

在浙大高级工业职业学校读完一年,按照规定,全国大学和高中一年级学生须利用暑假集中军训3个月。吴冠中和国立杭州艺专预科的朱德群(后来成为法兰西学院第一位华裔院士)被编在同一个连队同一个班,二人一见如故,非常投缘。一个星期天,朱德群带吴冠中参观杭州艺专。吴冠中当时参观艺专受到的震撼以及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的巨大影响,曾这样写道:

“我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图画和雕塑,强烈遭到异样世界的冲击,也许就像婴儿睁眼初见的光景。我开始面对美,美有如此魅力,她轻易就击中了一颗年轻的心……17岁的我拜倒在她的脚下,一头扑向这神异的美之宇宙,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农家穷孩子……我下决心,甚至拼命,要拋弃电机科,转学到艺专从头开始。”

吴冠中的父亲竭力反对儿子改工学画的计划,认为画家没有出路。一向听话的吴冠中这次坚持自己的想法,几番激辩,终于说服父亲,顺利转入了杭州艺专。

乱世求学

进入艺专后,吴冠中顿时发现工科和艺术的巨大差异,“差异就如男性变成了女性”,从理科男变成了艺术女,从丑小鸭了变成白天鹅,而且艺专的学习要求完全不同。因转学换专业,他比朱德群低了一个年级,但他不耻下问,虚心地向朱德群学习。课外,他俩天天一起研习作画的艺术,形影不离,逐渐成为知己。

当时的杭州艺专荟萃了一大批杰出的艺术家,林风眠、吴大羽、蔡威廉、潘天寿、刘开渠、李超士、雷圭元等著名教授,他们身怀绝技,各有所长,认真教学,一丝不苟,莘莘学子对他们十分尊敬,甚至崇拜有加。中西结合是该校的教学方向,素描和油画是主体课程,吴冠中最热爱的是印象派及其后的现代西方艺术,与此同时也喜欢石涛和八大山人的作品。

抗日战争爆发后,杭州艺专的师生被迫卷入了逃避战乱的洪流,撤离杭州后,经诸暨、江西、长沙、常德,一直到湖南沅陵才停下来,在滨江荒坡上盖木屋上课,其时国立北平艺专从北方迁来,两校合并为国立艺专。不久,长沙形势告急,危及沅陵,艺专继续南迁,吴冠中跟着学校从沅陵迁至昆明。到昆明后,在学校尚未开课之前,吴冠中发现当地的翠湖图书馆藏有石涛、八大山人等大师的画册,但不能外借,便天天带着笔墨到里面去临摹。躲警报时,吴冠中请求管理员将自己反锁在馆内,偌大的图书馆只剩他独自一人在馆内观赏,在艺术的海洋中尽情徜徉,乐而忘返。遗憾的是过不多久,战争日益吃紧,警报频频,学校被迫迁到昆明远郊的呈贡县安江村上课。安江村很大,有好几个大庙,学生们在大庙里用布帘将菩萨一遮,便又画起裸体画来,也不怕得罪菩萨,惹恼方丈。时隔多年,吴冠中再到昆明,专访了安江村,村里的老人对国立艺专的种种情况,记忆犹新,还领他去看当年滕固校长及潘天寿等教授的宿舍。有一位当年的女模特李嫂依然健在,吴冠中画过她,想找她聊聊,可惜当天她外出了,无缘再见,留下了遗憾。

滕固校长病逝后,教育部委派吕凤子接任。当时,吕凤子在四川璧山办有正则学校,因此艺专迁到了璧山。吕凤子校长非常欣赏吴冠中,支持他的创新精神,并赞扬他独特的画风,一再挽留他毕业后留校任教。

金榜题名

1943年,吴冠中毕业了,经同学王挺琦介绍,到重庆大学建筑系任助教,教学生素描和水彩。重庆大学与流亡中的中央大学,比邻而立,近在咫尺,教课之暇,吴冠中常到中央大学旁听文史课程,还跟班学习法文。他早有赴法深造之志,因此将工作之余所有的时间全力以赴学习法文,听大学高、中、低各年级的法语,找老师补习、找天主教堂里的法国神父练会话,还从旧书摊买来破旧的法文小说,与各种译本对照着读。每读一页,都要不断查字典,生词之多,令他应接不暇,他笑称“一如当时吃饭时捡不尽的沙子稗子”。吴冠中刻苦攻读法文,梦想着有朝一日到法国去勤工俭学。重大四年,吴冠中收获颇丰:在沙坪坝青年宫举办第一次个人画展,好评如潮,还结识了后来的妻子朱碧琴。朱碧琴毕业于国立女子师范学校,任教于中央大学和重庆大学附小。吴冠中觉得她朴实、善良、美丽、温柔,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不久即堕入爱河。

吴冠中自幼胸怀大志,不甘心只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助教。他回忆往事时写道:

“重庆大学的一次全校助教会上,校长张洪沅说:助教不是职业,只是前进道路的中转站,如不前进,便将淘汰。确乎,没有白胡子的助教。助教宿舍行字斋和文字斋每晚熄灯很晚,成为嘉陵江岸上一道不夜的风景线。这两个斋里的居民,战后大都到西方留学了。”

常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1946年暑期,教育部选送战后第一批留学生,在全国设九大考区,同日同题考选一百数十名留学欧美公费生,其中有两个留法绘画名额。吴冠中在重庆考区参试,果然一举中的,金榜题名。

花都折桂

1947年春,吴冠中告别父母和新婚妻子朱碧琴,离开中国重庆前往法国巴黎。他在《望尽天涯路》中描绘初抵巴黎时的激动情景:“我到了巴黎,不是梦,是真的,真的到了巴黎了。”满怀欣喜之情跃然纸上。

在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吴冠中师从苏佛尔皮教授研修油画。苏弗尔皮是巴黎的画坛泰斗,法兰西学院院士,他的画风大气磅礴,其“艺术分为两路,小路艺术娱人,而大路艺术撼人。”的艺术观点也给吴冠中很多启发。

到巴黎后,吴冠中几乎跑遍了当地的博物馆,如饥似渴地吸取西洋艺术的精华。他看到法国画家夏凡纳的一些壁画,被画中宁静的形象世界所吸引:其间有青翠的丛林、沉思的人群、还有牛羊与牧场,一叶轻舟正缓缓驶过小河……他陶醉在作者的形象意境之中,感受到印象画派的独特魅力。学校下午没课,他除了到卢浮宫美术史学校听课外,整个下午都在参观博物馆、大型展览及大大小小的画廊、流连于大街小巷的书店及塞纳河畔的旧书摊……晚上他则到法语学校补习法语,或到学校画室画人体速写,日程排得很紧,为了节省时间,他经常买面包夹巧克力,边跑边吃。睡前,他还要再看一小时的法文书,多半是美术史之类,常常熬更守夜,不知东方业已破晓。

每逢暑假,吴冠中总会到西欧各国参观,以意大利为主,罗马、佛罗伦萨、米兰、威尼斯、拿波里等名城的博物馆及教堂几乎都跑遍了,乌菲栖博物馆更是去过多次。文艺复兴早期壁画分散在一些小城市的教堂中,为了看乔托、息马彪等人的壁画,他还特地拜访了一些偏僻的小城。

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家。在国外,吴冠中不时感受到种族歧视的屈辱。一次,在卢浮宫参观断臂维纳斯,一位管理员高傲地挖苦他:“在你们国家没有这些珍宝吧!”吴冠中立即反击,说:“这是希腊的,是被强盗抢走的,你没有到过中国,你去吉美博物馆看看被强盗抢来的中国珍宝吧。”这次,他的法语讲得意外流利。虽然反击了法国人的傲慢无礼,吴冠中内心仍感苦涩:“我曾千方百计为学法语而怀抱喜悦,而今付出的是羞耻的实践。”但他咬紧牙关,每晚仍去夜校补习口语。在英国伦敦的一次经历更让吴冠中感受到耻辱。他坐在伦敦红色的双层公共汽车中,售票员胸前挂个皮袋,内装车票和钱币,依次给乘客售票。吴冠中用硬币买了票,售票员撕票后,硬币仍捏在手中,便向吴冠中邻座的一位“绅士”售票。“绅士”一见是经过中国人手的硬币,拒绝接受,售票员只好另换一枚。

吴冠中渴望祖国的繁荣富强,归国之心十分炽烈。他想起梵高的话:“你是麦子,你的位置在麦田里,种到故乡的土里去,将于此生根发芽,别在巴黎的人行道上枯萎。”吴冠中毅然谢绝了苏弗尔皮教授的热情挽留,于1950年暑假离开了巴黎,回到欣欣向荣的新中国,投身到日夜思念的祖国母亲的怀抱。

艺术人生

1950年秋,吴冠中告别浪漫的花都响应祖国母亲的召唤,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

告别灯红酒绿的巴黎,当时的中国还一穷二白,百废待兴。但吴冠中从未后悔过,他说:“我珍视自己在粪筐里画在黑板上的作品,那种气质、气氛,是巴黎大师们所没有的,它只能诞生于中国人民的喜、怒、哀乐中。……我虽长期没有画室,画并没有少画。倒是他们应羡慕我们:朝朝暮暮,立足于自己的土地上,拥抱着母亲,时刻感受到她的体温与脉搏!”

归来风物皆依旧,江南桃李塞北柳。吴冠中坚持不懈探索着东西方绘画艺术,实践着“油画民族化”、“中国画现代化”的创作理念,形成了鲜明的艺术特色。他执著地守望着“在祖国、在故乡、在家园、在自己心底”的真情实感,表达了民族和大众的审美需求。吴冠中不止一次向妻子吐露心曲:“留在巴黎的同学借法国的土壤开花,我不信种在自己的土地里长不成树;我的艺术是真情的结晶,真情将跨越地区和时代,永远扣人心弦,我深信自己的作品将会在世界各地唤起共鸣,有生之年我要唱出心底的最强音!”

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青春焕发、万象更新,吴冠中也迎来了自己画艺的春天。1979年,他在“改革开放”初期率先提出“形式美感”的理论,对“内容决定形式”提出大胆的质疑,在当时画坛引起强烈反响和争论;1983年,吴冠中又提出了“风筝不断线”的观点,强调艺术作品不应失去与广大人民的感情交流;1992年,针对画家以技法程式的模仿代替精神追求的弊端,吴冠中又振臂喊出“笔墨等于零”的口号。对此,当代画家吴秀生对吴冠中给予了中肯的评价:“一、他将西方油画语言引入中国并创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油画,丰富了中国艺术语言,是真正做到了洋为中用的人。他强调油画材料没有国界,不是西方人的专利,中国人不必跟着西方人后面跑,提出了“中国油画民族化”的概念。二、他是将中国传统艺术——水墨带向国际的人,而不是带着西方的艺术形式来打败中国传统的人。换言之,他是在继承和发展中国的传统水墨艺术。”吴冠中步入古稀耄耋之时,桂冠频频飞来,荣誉接踵而至,1990年,获法国文化部最高文艺勋位,1993年获巴黎市勋章,2002年入选为法兰西学院艺术院通讯院士。2003年,中国文化部为吴冠中颁发了“终身成就奖”。这一时期,吴冠中的画作在海内外拍卖市场上屡创天价,受到市场的热捧,然而,面对这些荣誉和追捧,吴冠中却十分低调和谦虚。

情投意合

对于自己的另一半,吴冠中先生曾作出十分中肯的评价:“我一生只看重三个人:鲁迅、梵高和妻子。鲁迅给我方向,给我精神,梵高给我性格,给我独特,而妻子则成全我一生的梦想——平凡,善良,美。”

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当吴冠中千里迢迢来到重庆大学任教时,经一位老同学介绍,认识了在重大附小任教的女教师朱碧琴,彼此一见钟情。经过4年相恋,在1946年结为终身伴侣。婚后半年,吴冠中考取公费赴法国留学。朱碧琴卖掉母亲陪嫁的金镯子,为吴冠中买了一块手表,并亲手织了一件红色毛衣让他带上。

丈夫在国外留学,朱碧琴到夫君的老家待产。二人书信往来,鸿雁不断。从农村寄封信到巴黎,邮资是不小的负担,朱碧琴不敢勤寄,总等积了半月以上的日记才寄一次。吴冠中接到信,每次都“哆嗦着拆开,像读《圣经》似的逐句逐字推敲,揣摩”。有一回他一个半月没收到妻子的信,非常焦虑,后来才知道她难产,几乎送命,最后被转到县医院全身麻醉动了手术,母子才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有一年春天,他同法国同学乘小舟顺塞纳河而下,一路取景写生,十分惬意,不料突遇风暴,覆舟江心,他不会游泳,几乎淹死,他身上正穿着妻子织的那件红毛衣,带着妻子金镯子换来的手表,怀里有妻子的相片。幸运的是,最后还是脱险获救,回国后告诉妻子此事,她笑称“仿佛曾陪他一同溺水于美丽的塞纳河”。

1950年,吴冠中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时,将朱碧琴和3岁的孩子接到北京定居,一家人终于过上了朝夕团聚的生活。接着,他们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也相继出生,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而吴冠中经常要背着油画箱到深山老林和穷乡僻壤写生,将有限的工资和全部精力花在了艺术创作上。朱碧琴则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孩子哺育成人。

朱碧琴性格平和朴实,并不具有艺术的罗曼蒂克,也不理解画家的艺术世界。当吴冠中废寝忘食投入艺术探索,她才知道原来画家是这样工作的,可以为了艺术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她的不满与牢骚多了起来,甚至对吴冠中说:“下辈子再也不会嫁你,除了我,谁也不会同你过下去。”她尤其生气的是丈夫吃饭也不肯放下画笔,她做好饭菜往往一个人独自享用。吴冠中在北京艺术学院执教时,妻子调到美术系资料室,专管画集、图片、美术理论著作的收集与整理。吴冠中经常陪她去看重要画展,看多了名家的画作和众多师生的佳作,她自己也理解并重视吴冠中的艺术成就了。妻子退休后,经常跟吴冠中到外地写生,从崂山、镜泊湖、小三峡、黄河壶口、天台山村、到高原窑洞,她寸步不离跟着丈夫在山间写生,帮他背画夹,找石头当坐凳,默默看他作画,用相机照他作画时的姿态,帮他选景。妻子选的景有时竟被吴冠中采用了,而且画成了杰作精品,她感到从未享受过的愉快。妻子不仅是他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并逐渐成为他作品的权威评论者,哪件作品能放在画室展出,哪件应该扔进废纸篓,他虚心听取并尊重她的意见。

在吴冠中几十年的丹青生涯中,妻子朱碧琴一直与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不幸的是,步入晚年之后,朱碧琴罹患阿尔茨海默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过去的记忆几乎都全都化为乌有,而耿耿于怀、一成不变的却是对丈夫的体贴与关心……

2010年6月25日,吴冠中撒手人寰,享年91岁。直到丈夫与世长辞,朱碧琴还一点都不知道夫妻已经阴阳两隔。她每天晚上都问儿子:“你爸爸回来没有?”她总记得吴冠中经常没画完就不回家,她会不厌其烦到各个房间去找,早上醒来一看床上没人,又问儿媳:“你爸爸这么早就走了? 又去画画了? 真是不要命了。” 2011年10月23日,朱碧琴与世长辞,去到另一个世界与吴冠中长相厮守、举案齐眉了。

直言无隐

吴冠中喜欢实话实说,从不转弯抹角,他一辈子都在求一个“真”字,在美术界,他是出了名的敢作敢为,敢说敢当。直到晚年,吴冠中的思想仍然十分敏锐,敢于说真话说实话。他崇拜鲁迅抨击现实的精神,家中也摆着雕塑家熊秉明所创作的牛,不难看出他对鲁迅“俯首甘为孺子牛”精神的推崇备至。他说,鲁迅是自己精神上的父亲,他要做一个有脊梁骨的中国文人。并以实际行动承了鲁迅的横眉批判精神,对一些不良的艺术现象冷嘲热讽。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吴冠中说:“这几年,中国的美术馆、博物馆越建越多,硬件越来越好,但你收藏了很多垃圾,许多东西是走后门凭关系送进去的。现在一些国外美术馆,经常有中国人主动送画,回来就宣传炒作自己。”

面对当下画坛纷纷扰扰的门派之争,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反对画家立门派,这些东西都是人为操作的。风格就是流派。风格是作者的背影,自己看不见。”

他看不惯没有作品的“硕士、博士”,在他眼里,头衔一大堆,桂冠一顶顶,比不上一幅水墨画,一件好作品。

晚年吴老一如既往对录取学生的标准极为严格。陈丹青回忆:初到清华美院那年,张仃先生、吴冠中先生、袁运甫先生,还有我,算是开始招收博士生。待吴先生由人扶进来,请他给墙上十几位考生作业评几句,他颤巍巍地巡看一过,毅然说道:我一个都不招!“那么,吴先生您看是不是给打个分呀?”他厉声道:“最高60分!”

他推崇批判精神,将其视为中国进步的必由之路:“中国没有鲁迅,这个国家骨头要软得多。所以我讲过很狂的话,齐白石是大画家,我说过一百个齐白石抵不过一个鲁迅,当然不好比,但我觉得齐白石少几个对于这个国家关系不是很大,但没有鲁迅,这个民族的心态就不行。”乍听起来,未免有失偏颇,但仔细推敲琢磨,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吴冠中一贯强调创新,反对不疼不痒的古今融合,鼓励年轻人勇于挑战权威,只有这样才能后来居上,不断取得进步。

吴冠中是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最具风格魅力、最富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家。他早年以油画为主,致力于油画民族化的探索。1975年以后转向水墨画创作,走上了中国画创新的道路。打破陈规是吴冠中艺术创作的核心,他的创作为中国现代绘画事业带来了生机和活力。在中国绘画史上,吴冠中的重要贡献是他开辟了一条跨越传统程式、融汇中西艺术于一体的道路,并将中国绘画的精神与风貌推向了世界。纵观吴冠中的一生,勤于开拓,勇于创新,夙兴夜寐,坚贞不渝,终成为画坛翘楚,一代宗师,行笔至此,不禁题诗赞曰:

(一)

首展沙坪第一功,呕心沥血育梁栋。

一枝独秀生花笔,万缕芬芳香寰中。

(二)

吴公才艺难置信,融汇中西贯古今。

革故鼎新勤开拓,千年画史留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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